缠诉：公司滥用反公众参与的策略诉讼使批评者噤声
“在非洲社区的权利因采掘业的发展而受损的背景下，相关个人和组织致力于维护他们的权益，并因此持续受到包括反公众参与的策略诉讼（strategic lawsuits against public participation，以下简称‘SLAPP诉讼’）在内的诸多威胁。本组织同样面临着SLAPP诉讼的威胁，呼吁建立‘非洲反SLAPP诉讼联盟’（CASA），旨在通过支持公共监督者和倡导者以及反抗企业霸权文化，在非洲大陆动员各方力量共同抵御SLAPP诉讼。SLAPP诉讼旨在压制人权机构、人权运动和人权活动人士。为了与之抗争，集体行动至关重要。”南部非洲资源观察（Southern Africa Resource Watch），Darlington Muyambwa
每时每刻，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对工商业为其社区、环境和权利带来的负面影响表达关切，甚至为此付出巨大的个人代价。这些人权维护者面临一系列的攻击，包括企业滥用法律系统以阻止和平抗议与合法的人权工作。自2015年以来，本中心追踪了针对向工商业活动表示关切的人权维护者的攻击，其中有一半以上构成司法骚扰，包括使用SLAPP诉讼迫使其噤声。这一分析彰显了工商业活动影响着人权维护者的生活；同时，他们和平参与相关公共讨论的空间却受到严重挤压。
SLAPP诉讼看似是合法的诉讼，通常由私主体（如公司、公司所有人或公司雇员）发起，针对行使权利参与、评论或批评公众关注事项的人和团体。SLAPP诉讼通常是在个人或团体对原告的活动表示批评后提出的，如发表报告、参与和平抗议、在社交媒体上发帖或参加学术活动。SLAPP诉讼可以利用高昂的时间成本压制人权维护者的工作，并产生遏制言论自由的“寒蝉效应”。这些不仅针对特定案件中的被告，而且通常也会威慑其他希望公开讨论相关问题的人。SLAPP诉讼是一种针对人权维护者的非致命攻击，但可能发生在致命的暴力袭击之前或伴随着其他形式的恐吓。
SLAPP诉讼通常有以下特点：第一，企业所寻求的救济与涉诉行为的危害程度不相称，或对人权维护者的处罚十分严厉；第二，原告利用诉讼程序，例如证据开示程序（discovery process），骚扰第三方批评者；第三，此类诉讼似乎属于更广泛意义上的激进的公关措施，旨在报复、欺压或恐吓批评者，等等。此外，SLAPP诉讼通常会利用企业原告与被告在人力和物力上的不平等。而且，由于“SLAPP诉讼旨在将司法系统变成恐吓权利维护者的工具，并损害人权倡导行动中的公共利益”，此种滥诉缠诉占用大量公共资源，并导致司法系统在冗余的法律程序上浪费时间。
SLAPP诉讼能够产生的部分原因在于律师事务所和律师愿意帮企业提起并代理案件。因此，对于阻止企业滥用法律压制和平异议，法律界负有道德责任并发挥着重要作用。律师应当建议潜在或现有客户避免对人权维护者提起SLAPP诉讼，并拒绝在此类案件中提供法律代理。律师还可以通过志愿法律咨询和代理，为面临SLAPP诉讼，且相较原告明显处于弱势的被告一方的个人和团体提供重要支持。
全球范围内SLAPP诉讼的最新进展
本中心于2021年6月发布对SLAPP诉讼现状的首次分析。报告指出商业巨头因人权维护者公然反对各国企业的权利侵害行为，在全球范围内滥用法律系统对其进行恐吓、使其噤声。在2015年1月至2023年3月期间，我们识别出由146家企业提起的437起具有SLAPP诉讼特征的案件（点击此处查阅关于研究方法的更多信息）。案件数量最多的地区是拉丁美洲，其次是亚洲和太平洋地区。
虽然SLAPP诉讼的法律性质可能在不同法域存在差异，但在我们追踪的案件中，有310起诉讼包含刑事指控。近90%的刑事指控案件发生在全球南方（Global South）。这些案件中的绝大多数都适用了诽谤法，并提出了关于损害赔偿、煽动实施重罪、煽动罢工、电子计算机/网络相关犯罪、反抵制法、敲诈勒索及共谋的主张。相关法律中有许多涉及到长期监禁，并允许司法系统在可能持续数年的诉讼程序中对人权维护者使用审前羁押措施。在我们追踪的案件中，有28%的案件包含民事法律争议，许多案件要求获得巨额赔偿，并且其中大多数发生在全球北方（Global North）。
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 女性法律学生面临诽谤诉讼
25岁的法学生Sunčica Kovačević和Sara Tuševljak建立了一个由当地社区成员和活动人士组成的团体，组织活动反对在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东萨拉热窝的Kasindolska河上建造小型水电站，并引起了人们对于水电站影响环境和人权的关注。该水电站由比利时公司绿色投资（Green Invest）的子公司，BUK d.o.o负责运营。2022年1月，绿色投资向Sunčica和Sara提起了三起具有SLAPP诉讼特征的诽谤诉讼，并威胁她们将进一步采取法律行动。2022年11月，企业责任资源中心请求绿色投资作出回应，该公司声称提起诉讼是为了阻止对公司的诽谤。河流观察（Riverwatch）、EuroNatur、Foundation Atelier for Community Transformation（ACT）、拯救欧洲蓝心（Save the Blue Heart of Europe）和停止在Kasindolska河建造水电站（Stop Building Small Hydropower Plants on Kasindolska River）在回应中对权利维护者表示支持。
Stop mHE na Kasindolskoj rijeci
大多数遭遇SLAPP诉讼的个人或民间组织曾因以下四个行业中的项目而发声：采矿业（128）、农业和畜牧业（94）、伐木和木材（35）以及棕榈油业（28）。这表明，在严重依赖自然资源并且常常涉及环境破坏和气候危机的行业中，企业滥诉已成痼疾。在我们追踪的诉讼案件中，有四分之三是针对主张土地权利和/或关注环境问题的人提起的。
在我们追踪的所有案件中，大多数（87%）案件是针对个人的；至少有13%的案件含有对团体或组织的指控。
马来西亚： 环保组织因保护河流和森林而被起诉
2021年6月21日，伐木公司三林合板（Samling Plywood）对砂拉越拯救河流联盟（SAVE Rivers）提起诽谤诉讼。砂拉越拯救河流联盟是马来西亚一个支持农村社区保护其土地、河流和流域的非营利组织，其负责人发表了所谓的诽谤性言论。三林公司要求砂拉越拯救河流联盟道歉，严禁报道社区诉求，以及500万马币（约100万美元）的损害赔偿金。砂拉越拯救河流联盟称，政府授予三林公司的伐木特许权没有遵循正当程序，并侵犯了土著社区的权利。同时，一些社区称，政府在事前没有就特许权的批准事项与社区进行协商。一个由当地和国际组织组成的联盟，包括布鲁诺曼瑟基金（Bruno Manser Fund）和婆罗洲项目（The Borneo Project），呼吁三林公司撤诉。
2021年8月，本中心就这些指控请求三林公司作出回应。三林公司表示，该诉讼旨在防止传播对公司的错误和负面印象，并非试图阻止或阻碍公众参与论证过程。砂拉越拯救河流联盟的复函指出，三林公司缺乏透明度，无视由土著居民主导的森林保护倡议，未能遵循自由、事先和知情同意，以及现有的申诉机制存在缺陷。2022年6月，本南（Penan）当地社区成功阻止了三林公司在附近的保护区采伐林木。
SAVE Rivers Malaysia
建议
SLAPP诉讼在全球范围内的规模表明，各界亟需采取行动阻止这种对法律系统的滥用。目前一些领域已经取得积极进展——数个国家颁布了反SLAPP诉讼法，联合国工商业与人权工作组为国家和企业提供指南，阐释《工商企业与人权指导原则》的内涵，以保护和尊重人权维护者的相关工作。民间社会组织和权利维护者联合行动，反抗这种滥用法律的策略。
我们呼吁各国履行其保护人权维护者相关权利的职责，呼吁企业和法律界尊重人权维护者的权利，避免提起SLAPP诉讼。（点击此处查阅应对SLAPP诉讼的详细建议）我们建议：
- 公司和投资者应通过并实施政策承诺，承认人权维护者的宝贵作用，向人权维护者提示其面临的具体风险，确保在尽责管理过程的各个阶段与人权维护者进行有效的沟通和协商，并承诺在其运营、供应链、商业关系和投资等各个环节都对报复行为采取零容忍的态度。投资者应审查潜在被投资方牵涉SLAPP诉讼的历史，避免投资有相关劣迹的公司。
- 国家应修改、通过和实施法律，将言论自由、集会和结社权利合法化：
- 立法承认人权维护者的权利并承诺对相关攻击零容忍
- 反SLAPP诉讼立法
- 通过国内法贯彻落实联合国工商企业与人权指导原则，包括强制人权尽责立法，并在全过程的所有阶段与人权维护者进行协商
- 律师事务所和律师避免在SLAPP诉讼中为公司提供咨询和代理。
- 律师协会制定和更新职业道德准则，以确保SLAPP诉讼对成员而言是一种可被制裁的不法行为。